近几年，从我的婚礼到父母的六十寿宴，家里已经办了三次流水席。
与网络上的百科定义不尽相同，在襄阳的乡村老家里，流水席主要是指在自家庭院摆酒席宴请宾客的方式，临时的灶台与后厨，张罗的几个大圆桌，一桌吃完可以换下一批宾客，像"流水"一样。
不过，每当有喜事，这都会是一个纠结的问题，流水席还是在饭店酒席？
为什么还需要流水席？
对比饭店宴请来说，流水席始终费时费力，自己买菜、备菜、清洗和招待，而在饭店里，只需要主人出席致辞就可以了，而且前者一般要持续两到三天，后者中午一顿饭基本就结束了。
之前在我婚礼宴席的安排上，也出现了很大的争议，为了一切从简，我差点砍掉了流水席的选择，不过后来和解了，改为让家人自由安排，只是去掉了接亲和送亲的全部流程。
从沟通来说，热闹是最大的诉求。最明显的热闹，是所有到场的宾客都会带上鞭炮来庆贺。这在饭店酒席中是很难存在的，发生在城区，限制较多，宾客安安静静的吃上饭，就结束了，仿佛一切只是递交一下礼金。
不过，真正热闹的核心，其实是参与感，小孩子的时候未曾觉察，直到自己婚礼喜宴的时候，才真正感受到。流水席开始的前几天，亲戚们已经开始帮忙张罗各种事宜了，比我自己都上心太多，而且即使是之前多有不合的亲戚，也会在喜宴开始后，搁置争议，主动上门询问可以帮忙做啥。似乎大家突然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，一起做做事，聊聊天，远比过年还和谐的氛围。
我甚至觉得婚礼的意义，不是我们结婚了，而是亲戚们共同完成了一桩大事，每个人都参与其中。每次我在和其他人分享这件事时，我都会提及，当时，洗菜的是谁，洗碗的是谁，传菜的是谁，搭棚子的是谁，布置新房的是谁……
开闸或者"开炸"
开席的前一天，早上八点，请来炒菜的师傅到了楼下，像往常一样，我开车带着父母和师傅前往县城最大的菜市场买菜，装满整整一后备箱。
通常的一桌酒席配置大概是几个蒸菜，几个凉菜，外加几个炒菜，最中间是一个炖锅，也就是，蒸菜 * n + 凉菜 * m + 炒菜 * x + 炖锅 * 1 = 宴席的标配。
出发前，他们甚至都没有一个纸质清单，只是记在脑子里，到了菜市场才临时写起了调料的清单给到老板，然后再一起挨个摊位买菜。到家后，炒菜师傅电话叫上了他的助手（也是她老婆），带上他们的移动灶台，很快在我们的院子的角落里搭建后厨中心，就像 RTS 游戏《星际争霸》快速创建的基地。
“开闸”，大概这么念，表示正式开始准备宴席，我甚至觉得应该叫"开炸"，宴席里的很多蒸菜和凉菜会提前准备，比如卤肉，油炸圆子，等等，以炸为主，而油炸圆子是其中最受欢迎的条目。尽管时间在变迁，不变的是，一旦油炸圆子出锅，父母必然会招呼来尝一尝。这次依然是这样，在楼上打盹的我，猛然收到两条微信消息，原来是老爸老妈喊我下来吃新鲜炸好的圆子。
其实是百家饭
已经忘记了，从哪一年开始，乡村的宴席开始清一色的使用一次性碗具，“省事"这个念头已经坏掉了太多的风俗，大概可能是 08 年之后。
在这之前，酒席的一切桌椅碗具都是找邻居和亲戚借的，小的时候会在开闸的当天，与长辈一起，到各家邻居搬圆桌，运碗筷，到了酒席结束再挨个还掉，我们自己也经常遇到过，突然有一天，家里的椅子和桌子消失了大半，大概又是某个邻居办喜事了。
还有一项外人看起来不那么讲究的传统，我们称之为"残菜”，现在依然保留着。酒席之后的饭菜，会在精心挑选之后混在一起，有时候是亲戚主动打包带走，有时候是分给邻居，更早的时间，是优先分给借了桌椅碗筷的邻居们。虽然残菜这个名字不是很好听，但一致认为，味道还是相当不错的，其中最大的关键是，所有菜一定要混在一起，像西北乱炖，热了之后再加上些新鲜白菜，风味甚至超过了家常菜。
流水席的经济账
省钱是流水席的另一优点，总共的费用会覆盖寿宴前一天的开闸宴，当天的午餐、晚餐，以及第二天早上的家门宴。一般当天是正餐，所有的亲戚会到场，以鞭炮声为信号宣告喜事的开始。家门宴的话就比较少，只有附近的亲戚会来。
与父母核对了一下，花费和礼金如下：
- 购买菜、烟、酒、一次性碗筷，总共 5000 多一点
- 炒菜师傅的费用 800 整，包括师傅、助手和桌椅
- 收到的礼金共计 21000 左右
流水席的进化
可能等到老一辈不再当家（家庭里的主理人），现在的流水席形式应该不会成为选项之一了，小一辈开始，就和婚礼时的我那样，能简则简，追求效率与便捷。
不过，除了饭店宴请的选择之外，也有另外的可能，与老家相隔不远的县城里，流水席已经是另外一种形式，依然在自家庭院，但单打独斗的炒菜师傅变成了专业的流水席团队，从大棚、桌椅到买菜、备菜、端菜、餐具清洗，一条龙，仍然是流水席，但不需要主人那般折腾。
最后
对于流水席的消亡，我没有任何怀疑，这似乎只是时间的问题。唯一的遗憾是，又少了一桩可以一起参与的事情，最后只剩下吃饭、打牌、聊天和更多的无聊。